原告農行米林縣支行訴被告米林三極林產品公司、西藏金珠（集團）有限公司借款合同糾紛
——西藏自治區林芝地區中級人民法院(2001-8-23)
原告農行米林縣支行訴被告米林三極林產品公司、西藏金珠（集團）有限公司借款合同糾紛
西藏自治區林芝地區中級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01）林經初字第4號
原告中國農業銀行米林縣支行（下稱米林縣農行），住所地：米林縣福州東路。
法定代表人馮云，系行長。
委托代理人張大林，男，中國農業銀行林芝地區中心支行退休干部。代理權限：特別授權。
被告西藏米林三極林產品公司（下稱三極公司），住所地：米林縣多嘎村。
法定代表人戴玉華，系經理。
委托代理人央金，西藏恒豐律師事務所律師。代理權限：特別授權。
委托代理人楊芳，西藏恒豐律師事務所律師。代理權限：特別授權。
被告西藏金珠（集團）有限公司（下稱金珠公司），住所地：拉薩市北京中路182號。
法定代表人董金江，系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央金，西藏恒豐律師事務所律師。代理權限：特別授權。
委托代理人楊芳，西藏恒豐律師事務所律師。代理權限：特別授權。
原告中國農業銀行米林縣支行與被告西藏米林三極林產品公司、西藏金珠（集團）有限公司借款合同糾紛一案，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原告米林農行法定代表人馮云及其委托代理人張大林，被告三極公司、金珠公司委托代理人楊芳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告米林縣農行訴稱：1997年8月4日，被告金珠集團下屬分公司三極林產品公司從原告處貸款300萬元，至2000年12月31日的利息共計80萬元。原告多次向被告索要，被告至今不予返還，故訴諸法院請求判決被告支付貸款本金300萬元及利息1027112.15元（至2001年7月31日）。
被告三極公司辯稱：1997年8月4日向原告借款300萬元是事實，但在借款合同期限屆滿后，由于三極公司受東南亞經濟危機的影響，銷往東南亞各國的松香從每噸8000元跌至3500元，加之公司股東之一的中國木材總公司違規挪用公司資金113.7萬元去做木材生意，導致公司虧損270余萬元，迫于無奈，公司與原告進行協商，而原告也明知三極公司確無償還能力�；谶@一認識，雙方又于1999年1月6日重新簽訂了借款協議。借款時間從1999年1月6日至2000年1月6日，貸款利率也變更為5.325‰，而相應地，也就免去了1997年8月4日至1999年1月5日的利息。因此，三極公司應付原告本息3389835元，而非4027112.15元。
被告金珠公司辯稱：原告與三極公司所簽借款協議的時間是1997年8月4日，而金珠公司成立于1998年7月24日，此外三極公司是由中國木材總公司、湖南三湘木材公司、西藏自治區對外貿易進出口公司三家聯合投資創辦的獨立企業法人,并經米林縣工商行政管理局注冊登記,具有獨立的民事行為能力和責任能力。其所從事的借款行為是其法人獨立意志的體現，與金珠公司沒有任何事實和法律上關系，所以，懇請法院對原告將金珠公司作為被告并要求承擔借款連帶責任的訴訟請求予以駁回。
原告米林縣農行對其主張提供了以下證據材料：
1、貸款申請報告。證明：1997年8月3日三極公司向原告申請流動資金貸款300萬元的情況；2、關于在西藏米林縣興建松香加工企業的可行性研究報告。證明事項不明確；3、米政發（1997）04號文件：米林縣政府對組建三極公司的意見；4、貸款擔保書。證明：1997年8月3日，三極公司用價值383.62萬元的地上建筑物和機器設備作為貸款抵押的事實；5、關于以土地和地面建筑物作貸款抵押的報告。證明：三極公司為貸款向米林縣政府申請用土地（使用權）和地面附著物設置抵押并經縣政府同意的事實；6、藏（米）農銀借合97字第100號信用借款合同、借款抵押（質押）協議書。證明：1997年8月4日，經米林縣農行和三極公司協商，由米林縣農行向三極公司借款300萬元，約定期限6個月，月利率為7.65‰，三極公司用價值383.62萬元的地面附著物和3335平方米的土地使用權作為借款抵押的情況；7、土地使用證。三極公司用以貸款的抵押憑證；8、企業法人代碼證書。國家技術監督局為三極公司頒發的代碼為21966486-4的代碼證書；9、米企注冊22047012號企業法人營業執照。證明1998年5月28日米林縣工商局為三極公司注冊為國有企業法人，注冊資金350萬元，法定代表人為戴玉華；10、藏米農銀字99第002號抵押擔保借款合同。約定借款金額300萬元，期限自1999年1月6日至2000年1月6日，月息5.325‰,簽約日期為1999年1月6日；11、97年第100號中國農業銀行西藏分行貸款憑證。證明1997年8月4日米林農行向三極公司發放貸款300萬元并扣收四季度利息69615元的事實；12、（米）農銀催通字（2000）第4063號債務逾期催收通知書。證明三極公司法定代表人戴玉華于2000年12月15日收到原告催收貸款本息通知的事實；13、金珠公司介紹信。證明事項：戴玉華系金珠公司的工作人員，而非三極公司的法定代表人；14、收貸會議紀要要點。證明：2000年12月18日，在戴玉華和地區、米林縣兩級農行有關領導參加的收貸會議上由農行方提出的收貸方案，即對三極公司的現有固定資產，包括房地產、200噸松香，通過物價局、房產部門、國土局作價后拍賣，不足貸款額由金珠集團補還夠其余差額，否則農行將通過法律方式收貸。戴玉華表示請示董事會后答復；15、關于還貸問題的函。系三極公司2001年1月15日申請貸款展期的文件；16、三極公司編制的損益及利潤分配表、資產負債表。表明三極公司在1997年底負債情況；17、原告提供三極公司在銀行的領用憑證記錄。欲說明三極公司在設立時不符合法律規定的資金條件；18、聯合投資協議。說明三極公司是由中國木材總公司、湖南三湘木材公司、西藏自治區對外貿易進出口公司三家聯合投資成立及三家的投資計劃；19、三極公司董事會章程。說明該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的產生辦法；20、三極公司股東及董事會決議。證明三極公司的股東之一中國木材總公司撤股后三極公司的債務由湖南三湘木材公司、西藏自治區對外貿易進出口公司按比例承擔；21、驗資（資金擔保）證明。三極公司在組建時有資金總額800萬元，其中固定資產500萬元，流動資金300萬元，驗資部門意見欄中有原告“情況屬實”的簽章；22、貸款審批書。1997年8月3日原告法定代表人馮云“同意發放300萬元流動資金貸款”的批準意見；23、92047007-2號企業法人營業執照。證明原告從事借貸法律行為的主體資格，同時證明原告的注冊資金為187萬元。
被告三極公司對其抗辯提供了如下證據材料：
A、米工企注冊22047012號企業法人營業執照。證明三極公司的注冊資金為300萬元，且系獨立的法人實體，有能力承擔民事責任；B、房產和固定資產使用證明。由米林縣政府出具的證明三極公司的房產面積和機器設備、生活配套設施折合人民幣凈值500萬元。
被告金珠公司對其抗辯提供了以下證據：
A1、5400001000450號企業法人營業執照。證明企業名稱是西藏金珠（集團）有限公司，成立日期為1998年7月24日；B1、西藏金珠（集團）有限公司章程。證明西藏金珠集團是企業法人聯合體，不具有法人資格，西藏金珠（集團）有限公司是西藏金珠集團的核心企業，下屬7個子公司，其中有西藏金珠對外貿易進出口公司，其前身是西藏自治區對外貿易進出口公司。
經庭審質證，當事人對以下證據的真實性無異議，本院予以確認：原告提供的證據1、4、5、6、7、8、9、11、15、16、18、19、20、21、22、23，被告三極公司提供的證據A、B，被告金珠公司提供的證據A1、B1。據此，本院認定如下事實：
1、1997年3月24日，中國木材總公司、湖南三湘木材公司、西藏自治區對外貿易進出口公司三方達成協議，共同投資在米林縣多嘎村建立西藏米林三極林產品公司。公司性質為國營有限公司，經營范圍為松香、松節油、木材及林下產品等。1997年4月14日，經米林縣工商行政管理局正式登記成立，并核發了營業執照。1998年5月28日，米林縣工商行政管理局為三極公司換發了企業法人營業執照。
2、1998年7月24日，西藏金珠（集團）有限公司成立，下轄西藏金珠對外貿易進出口公司（西藏自治區對外貿易進出口公司）等7個控股公司。
3、1997年8月4日，原告米林農行與被告三極公司簽訂一份借款合同，雙方約定由原告向被告提供短期借款300萬元，期限6個月，月利率為7.65‰，被告方以其國有土地使用權及地上附著物作為擔保并設置了抵押。合同簽訂后，原告于當日將300萬元劃至被告帳戶，同時扣收一個季度的借款利息69615元。
4、1998年2月4日合同期滿后，三極公司未能如期歸還原告本息，經原告多次催收，仍沒結果。1999年1月6日，原告米林農行與被告三極公司又簽訂一份借款合同，約定借款金額為300萬元，期限為一年，月利率為5.325‰。至2000年1月6日期限屆滿后，三極公司未歸還借款本息，于是，米林農行于2000年10月9日向三極公司發出催收通知書，三極公司于2001年1月15日向原告申請展期，未獲準允。
5、根據原告米林農行提供的利息計算清單表明，原告已收回利息188320元。
本案在庭審質證中，當事人對下列事實、證據以及法律適用有爭議，現予查明、分析并認定：
（一）關于原告中國農業銀行米林縣支行是否對被告西藏金珠（集團）有限公司享有訴權的問題。
原告認為，首先、三極公司在成立之初未如實申報注冊資金，在注冊登記時不符合公司法規定的“以生產經營為主的公司不得少于最低限額55萬元”，其帳面上僅有資金32948.27元，屬于皮包公司性質，應依法予以取締；其次、三極公司在申請貸款時設置的房地產抵押價格不實，其房產與地產不足383萬元，有欺騙行為；第三、米林縣工商行政管理局為三極公司核發的營業執照存在違法行為；第四、在中國木材總公司退股后，三極公司所有事情均向金珠公司請示，且根據《聯合投資協議》規定，公司成立董事會，董事長才是法定代表人，戴玉華是公司經理，不是三極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根據公司法第45條規定，董金江作為董事長，應該是三極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第五、三極公司不具有獨立的法人資格，根據民法通則第42條的規定，金珠公司對它的法定代表人和其他的工作人員的經營活動應該承擔民事責任。因此，金珠公司對三極公司的貸款負有代為清償的連帶責任。
被告金珠（集團）有限公司認為，第一、西藏金珠（集團）有限公司成立于1998年7月24日，而原告與三極公司的貸款事實發生在1997年8月4日，這提早一年的民事行為的結果，不應牽強地由金珠公司來承擔；第二、三極公司與原告簽訂的貸款協議并沒有也無須經過金珠公司董事會審議決定才可實施，三極公司自始至終是獨立的，與西藏金珠（集團）有限公司是毫無關系的一個企業法人，在西藏金珠（集團）有限公司的7個子公司中并沒有西藏米林三極林產品公司，因此，它所從事的民事法律行為，自然應該由其自身獨立承擔；第三、三極公司組建時，經米林縣人民政府批準，在工商行政管理部門注冊登記，依法成立，并且符合公司法關于公司設立的各項條件規定。關于注冊資金的到位情況，有原告親自簽名蓋章出具的驗資證明“情況屬實”，同時西藏自治區對外貿易進出口公司投入資金240萬元已是事實，故而原告所稱三極公司為“皮包公司”一說純屬無稽之談；第四、原告認為三極公司有抽逃資金行為，僅僅是依據銀行帳號所反映的情況，作為一個正常運轉經營的企業，在注冊資金到位后，不可能把資金存放在銀行靠利息維持企業的生存，三極公司投入運營后，其機器設備、基礎建設、運輸工具、職工工資、原材料購買等均需要資金，如果不考慮這些因素，僅從銀行帳號上考查企業的資產狀況，是不符合事實的。綜上，三極公司具有獨立的法人資格，它與西藏金珠（集團）有限公司之間沒有任何事實和法律上的關系，原告將我公司拉作被告，缺乏事實和法律根據。
本院認為：1、三極公司是由中國木材總公司、湖南三湘木材公司、西藏自治區對外貿易進出口公司（后更名為西藏金珠對外貿易進出口公司）共同出資設立的有限責任公司，根據公司法第三條的規定，有限責任公司是企業法人，股東以其出資額為限對公司承擔責任，公司以其全部資產對公司的債務承擔責任。2、三極公司經米林縣工商行政管理局審查,進行注冊登記,成為法定的企業法人,與原告所簽訂的《借款合同》是法人獨立意志支配下所進行的民事法律行為，與被告金珠公司沒有法律上的牽連關系。3、西藏金珠（集團）有限公司成立于原告與被告三極公司簽訂《借款合同》之后，且與三極公司之間沒有行政或經營上的隸屬關系，故不應成為三極公司借款行為所產生的任何后果的受益人或承擔者。4、對于三極公司在設立之初或經營過程中，其股東對其認繳的出資額是否全部到位，或者有否股東中途退股，或者其注冊資金是否虛報，以及三極公司是否有抽逃資金的行為，均非本院審理借款法律關系所要解決的問題。關于工商行政主管部門對三極公司注冊登記時是否存在違法行為，本院在審理借款法律關系中對該行為不負有司法審查義務。
基于以上對事實的分析認定和法律判斷標準，本院認為，被告三極公司作為獨立的企業法人，對外進行獨立的民事行為，獨立承擔民事責任。西藏金珠（集團）有限公司與三極公司的借款行為之間沒有事實和法律上的牽連關系，故而原告米林農行對西藏金珠（集團）有限公司依法不享有訴權。
（二）關于1999年1月6日米林農行與三極公司所簽訂的《借款合同》是否是對第一份《借款合同》的變更問題。
原告認為，之所以要簽訂第二份借款合同，是因為1999年銀行為了規范合同文本，把原來所訂立的不規范的合同重新規范起來，并不是對原合同的變更。
被告三極公司認為，第二份合同在履行期限和貸款利率上都與原合同不一致，而且簽約日期也發生了變化，應該視為對原合同的變更，同時，由于合同利率內容的變更，原告對原合同所約定的利息也視為自動放棄。因此貸款利息應從第二份合同簽訂之日起開始計算。
本院認為，原告與三極公司在1999年1月6日重新簽訂《借款合同》，并對原合同的履行期限和借款利率進行了重新約定，雖然原告稱是為了統一合同文本，但未提供任何證據加以證明，并且在原告提供的利息計算表上也將1999年1月6日以后的利息按新合同的約定計算，是履行新合同的具體表現，因此應視為是對原合同的變更；被告三極公司所稱由于新合同對利率進行了變更，故應把這一變更看作是原告對原合同約定利息的自動放棄，該觀點不妥。因為原告在2000年10月9日發出的催款通知書上所催收的利息數額是780980元，而三極公司在接到該通知后，其法定代表人戴玉華簽收了該通知書，依法應視為對該債務的承認，而且，雙方在簽訂第二份合同時，未就原合同約定利息條款予以廢除，所以，不能認為由于新合同對某些條款進行了變更而否定原合同的所有內容。
通過對以上事實和證據的分析、認定，本院認為,原告米林縣農行與被告三極公司簽訂的《借款合同》和《抵押擔保合同》是在雙方協商一致、平等自愿的基礎上訂立的，意思表示真實，合同內容合法，其效力應予認定。第二份合同的簽訂，是對第一份合同在履行期限和借款利率上的變更，對此變更，本院予以認可。既然第二份合同對第一份合同在履行期限上作了變更，那么在第二份合同簽訂之前的履行期限則不應視為逾期，在利息計算上應以第一份合同所確定的利率為依據，不應計算復利和罰息，此利息計算至第二份合同簽訂之日。此后的利息應以第二份合同確定的利率進行計算。因此，對原告訴請的利息計算方法，應當予以更正。原告將西藏金珠（集團）有限公司作為被告的訴訟請求，沒有事實和法律上的依據，本院不予支持。被告三極公司在原告米林農行履行了全部合同義務后未在合同履行期限屆滿后按合同約定履行其應該承擔的還款義務，具有違約行為，應當承擔返還原告貸款本息的義務和違約責任。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三十四條第（四）項、《中華人民共和國經濟合同法》第三十五條和《借款合同條例》第十六條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被告三極公司償還原告米林農行借款本金300萬元及利息591397.50元；
二、被告三極公司向原告米林農行支付違約罰息及復利393364.66元。以上兩項合計3984762.16元,扣除三極公司已支付利息188320元,剩余3796442.16元應在本判決生效后30日內履行完畢（以上計至2001年8月20日止，之后至還清欠款之日止的逾期還款利息，按中國人民銀行有關逾期返還貸款的規定予以計付）；
三、駁回原告的其它訴訟請求。
案件受理費29010元及訴訟活動費1000元，由被告三極公司負擔。
如不服本判決，可在判決書送達之日起十五日內，向本院遞交上訴狀，并按對方當事人的人數提出副本，上訴于西藏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
審 判 長 劉 國 潤
代理審判員 羅色江措
代理審判員 參 木 拉
二OO一年八月二十三日
書 記 員 扎西仁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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