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滬一中行終字第302號
——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4-9-17)
（2014）滬一中行終字第302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上海市浦東新區(qū)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
法定代表人**，局長。
委托代理人姜子建，上海市浦東新區(qū)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工作人員。
委托代理人袁旭亮，上海市浦東新區(qū)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工作人員。
上訴人（原審第三人）薛信嘉。
委托代理人沈亮，上海市海燕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崔愛娣，上海市海燕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中仁菁萃生物技術（上海）有限公司。
法定代表人**，總經理。
委托代理人吳丹萍，上海恒衍達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劉韻，上海恒衍達律師事務所律師。
第三人王帥屾。
委托代理人吳丹萍，上海恒衍達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劉韻，上海恒衍達律師事務所律師。
第三人周強。
第三人刁衛(wèi)華。
上訴人上海市浦東新區(qū)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以下簡稱：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薛信嘉因工商行政處罰一案，不服上海市浦東新區(qū)人民法院（2014）浦行初字第32號行政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4年7月17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分別于2014年8月14日、2014年9月12日兩次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上訴人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的委托代理人姜子建、袁旭亮、上訴人薛信嘉及其委托代理人沈亮、崔愛娣于第一次、第二次開庭到庭參加了訴訟；被上訴人中仁菁萃生物技術（上海）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仁公司）及第三人王帥屾的共同委托代理人吳丹萍，第三人王帥屾、刁衛(wèi)華于第一次開庭到庭參加了訴訟；被上訴人中仁公司及第三人王帥屾的共同委托代理人劉韻于第二次開庭到庭參加了訴訟。第三人周強經本院合法傳喚無正當理由兩次未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經審理查明，王帥屾系中仁公司法定代表人。中仁公司注冊資本人民幣50萬元，原股東持股比例為股東周強30％，刁衛(wèi)華20％，薛信嘉25％，王帥屾25％。2011年4月13日中仁公司向原上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浦東新區(qū)分局（以下簡稱：工商浦東分局）提出變更登記申請，提供了落款為2011年4月5日的股權轉讓協(xié)議和內容顯示為2011年4月5日召開的股東會決議（以下簡稱：2011年4月5日的協(xié)議和決議），內容為原股東周強、刁衛(wèi)華、薛信嘉將各自所持有的公司股份全部轉讓給王帥屾，變更后，公司法定代表人王帥屾占公司100％股份，公司變更為一人有限公司。2012年8月10日工商浦東分局收到薛信嘉舉報信，反映王帥屾提供虛假材料取得公司變更登記，周強、刁衛(wèi)華、薛信嘉均未在2011年4月5日的協(xié)議和決議上簽名，三人對薛信嘉股份轉讓給王帥屾均不知情，故要求工商浦東分局查處。工商浦東分局于2012年8月12日對王帥屾立案調查，于同年11月28日因案件當事人主體不適格銷案，同日對中仁公司立案調查。工商浦東分局經調查，向薛信嘉、王帥屾、周強、刁衛(wèi)華等人進行了詢問；向上海市公安局申請鑒定，鑒定要求為2011年4月5日的協(xié)議和決議上“周強”、“薛信嘉”、“王帥屾”的簽名是否本人所簽，鑒定結論為2011年4月5日的協(xié)議和決議上“周強”、“薛信嘉”的簽名字跡不是周強、薛信嘉所寫，“王帥屾”的簽名字跡是王帥屾所寫。工商浦東分局于2013年11月15日制作了《行政處罰聽證告知書》，擬對中仁公司作出罰款30萬元及撤銷公司2011年4月13日的變更登記。2013年12月17日，工商浦東分局作出滬工商浦案處字［2013］第150201222748號《行政處罰決定書》的具體行政行為（以下簡稱：行政處罰決定）。《行政處罰決定書》載明，根據原股東薛信嘉提供的當事人于2011年1月7日簽訂的股東會決議，內容為周強和刁衛(wèi)華名下所持公司股份全部轉讓給王帥屾，但未涉及薛信嘉轉讓股份給王帥屾一事。且經詢問薛信嘉、周強和刁衛(wèi)華，三人均對薛信嘉轉讓股份給王帥屾一事不知情，并均未在日期為2011年4月5日的股權轉讓協(xié)議和當日召開的股東會決議上簽過名。工商浦東分局分別于2012年11月1日和2013年1月15日兩次向上海市公安局委托筆跡鑒定，經鑒定，日期署“2011年4月5日”的股權轉讓協(xié)議和當日召開的股東會決議上“薛信嘉”、“周強”簽名字跡不是薛信嘉、周強所寫。工商浦東分局認定中仁公司在辦理股權變更的過程中，偽造原股東簽名，提供虛假材料騙取公司登記，遂根據2005年修訂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登記管理條例》（以下簡稱：《公司登記管理條例》）第六十九條之規(guī)定，作出行政處罰決定：一、罰款30萬元整；二、撤銷中仁公司2011年4月13日的變更登記。工商浦東分局向相關人員送達了《繳納罰款、沒收款通知書》。中仁公司不服，訴至原審法院，請求撤銷行政處罰決定。
原審審理中，中仁公司提出筆跡鑒定申請，要求對2011年4月5日的協(xié)議和決議上薛信嘉、周強、刁衛(wèi)華的簽字是否本人所簽進行鑒定。因刁衛(wèi)華、周強經依法傳喚，不愿配合進行鑒定，原審法院遂最終僅對薛信嘉簽名是否為本人所簽進行鑒定。原審法院以2011年4月5日的協(xié)議和決議為檢材，以法庭審理筆錄等為樣本，向司法鑒定科學技術研究所司法鑒定中心（以下簡稱：司法鑒定中心）申請鑒定。經鑒定，司法鑒定中心出具司鑒中心［2014］技鑒字319號《鑒定意見書》（以下簡稱：《鑒定意見書》），鑒定意見為2份檢材上需檢的“薛信嘉”簽名是薛信嘉本人所寫。
原審認為，根據《公司登記管理條例》第四條規(guī)定，工商行政管理機關是公司登記機關。因機構編制改革，工商浦東分局現變更為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故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具有管理公司登記的法定職權。另，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處罰法》第三十條規(guī)定，“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違反行政管理秩序的行為，依法應當給予行政處罰的，行政機關必須查明事實；違法事實不清的，不得給予行政處罰。”本案中，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對中仁公司作出行政處罰系基于其查明的事實，即股權轉讓協(xié)議和2011年4月5日的股東會決議上股東“周強”、“薛信嘉”簽名均非本人所簽。訴訟過程中，雖周強、刁衛(wèi)華放棄權利，但經司法鑒定中心出具《鑒定意見書》，薛信嘉的簽名確系本人所簽，故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作出行政處罰決定認定的事實存在錯誤，據此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作出行政處罰決定的主要證據不足。中仁公司起訴要求撤銷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作出的行政處罰決定的訴訟請求，依法應予支持。原審法院遂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五十四條第（二）項第1目之規(guī)定，判決撤銷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原為工商浦東分局）于2013年12月17日作出的滬工商浦案處字［2013］第150201222748號行政處罰決定；本案鑒定費8,000元，由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負擔；案件受理費50元，由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負擔。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薛信嘉不服，上訴至本院。
上訴人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上訴稱：工商浦東分局作出行政處罰決定，事實認定清楚，主要證據充分。工商浦東分局不僅調查詢問了被上訴人中仁公司的四位原股東，還委托權威部門對2011年4月5日的協(xié)議和決議上“薛信嘉”、“周強”、“刁衛(wèi)華”、“王帥屾”的簽名制作了筆跡鑒定。公安機關鑒定部門的鑒定結論證實，2011年4月5日的協(xié)議和決議中“周強”、“薛信嘉”的簽字筆跡并非第三人周強、上訴人薛信嘉所寫，僅“王帥屾”的簽字筆跡為第三人王帥屾所寫。另鑒定部門口頭告知工商浦東分局，上述文件中“刁衛(wèi)華”的簽字筆跡過于簡單，難以形成鑒定結論。上訴人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向原審法院提交的證據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能夠證實行政處罰決定認定的違法事實。工商浦東分局根據被上訴人中仁公司的違法事實，適用《公司登記管理條例》的規(guī)定，依照《工商行政管理機關行政處罰程序規(guī)定》規(guī)定的程序作出行政處罰決定，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行政程序合法。原審法院僅憑《鑒定意見書》鑒定意見與上訴人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委托鑒定的結論不一致，即撤銷行政處罰決定，依據不充分。故請求二審法院撤銷原審判決，改判維持行政處罰決定，鑒定費由被上訴人承擔。
上訴人薛信嘉上訴稱：2011年1月7日，被上訴人中仁公司召開股東會，上訴人薛信嘉與第三人王帥屾、周強、刁衛(wèi)華在當日的股東會決議上簽字。該股東會決議內容為，全體股東一致同意，將第三人刁衛(wèi)華原出資的人民幣2.67萬元，現退還14,005.7元，因有貨款5,928元未上繳，故實際退還8,077.7元；第三人周強原出資的4萬元，現退還21,008.55元，因有貨款1,020元未上繳，故實際退還19,988.55元；并將其二位名下所持公司股份全部轉讓到第三人王帥屾名下。被上訴人中仁公司所有債權債務及法律糾紛與第三人周強、刁衛(wèi)華無關。其中并未提及上訴人薛信嘉股權轉讓給第三人王帥屾一事。該份股東會決議內容與2011年4月5日的協(xié)議和決議內容不一致，尤其是沒有提及上訴人薛信嘉轉讓股權一事，且第三人周強、刁衛(wèi)華股權轉讓作價金額也不一致。實際上，2011年4月5日被上訴人中仁公司未召開過股東會，上訴人薛信嘉也未在2011年4月5日的協(xié)議和決議上簽字。本案中雖形成了兩份鑒定意見，但一份鑒定報告僅為證據之一，原審法院以一份鑒定報告作為孤證來認定事實，依據不足。工商浦東分局作出行政處罰決定，證據充分。故請求二審法院撤銷原審判決，改判駁回被上訴人原審訴訟請求。
被上訴人中仁公司辯稱：關于2011年4月5日的協(xié)議和決議上的簽名，確系上訴人薛信嘉、第三人刁衛(wèi)華、周強所寫，一審法院委托鑒定形成的《鑒定意見書》也證明了被上訴人的主張，工商浦東分局所作的行政處罰決定認定事實錯誤，應予撤銷。另，2011年4月5日確未召開過股東會，但因為辦理股東變更登記需要，所以形成了內容顯示為2011年4月5日召開的股東會決議。故請求二審法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第三人王帥屾述稱：同意被上訴人中仁公司的意見。故請求二審法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第三人刁衛(wèi)華述稱：2011年1月7日召開股東會決議后，形成了股東會決議，內容如上訴人薛信嘉所述。在該次股東會后，第三人刁衛(wèi)華、周強與被上訴人中仁公司已經沒有關系。2011年4月5日未召開過股東會，2011年4月13日去工商浦東分局辦理股權變更，是依據2011年1月7日形成的股東會決議。第三人刁衛(wèi)華、周強未在2011年4月5日的協(xié)議和決議上簽字，至于上訴人薛信嘉是否在上述文件上簽字，第三人刁衛(wèi)華不清楚。故請求二審法院撤銷原審判決，改判維持行政處罰決定，鑒定費由被上訴人承擔。
第三人周強二審期間未陳述意見。
以上事實，由上訴人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提交的舉報信、上訴人薛信嘉詢問筆錄、股東會決議（2011年1月7日）、第三人周強、刁衛(wèi)華的詢問筆錄及證明、歐陽清詢問筆錄及其身份證復印件、代理被上訴人中仁公司辦理公司登記事宜的上海昌金企業(yè)管理有限公司出具的證明、第三人王帥屾詢問筆錄、2011年4月5日的協(xié)議和決議、滬公國保文鑒字［2012］第039號鑒定書（以下簡稱：039號鑒定書）、滬公國保文鑒字［2013］第039－1/2012號鑒定書（以下簡稱：039－1號鑒定書）、滬公國保文鑒字［2013］第039－3/2012號鑒定書、滬工商浦案處字［2013］第150201222748號《行政處罰決定書》及送達憑證、一、二審庭審筆錄、《鑒定意見書》等證據為證，本院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根據《公司登記管理條例》第四條、第六十九條規(guī)定，工商行政管理機關是公司登記機關，工商浦東分局具有實施公司登記管理的行政職責。因機構改革，上訴人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承繼工商浦東分局的行政職責，其被告主體適格。
本案中，工商浦東分局于行政處罰決定中認定被上訴人中仁公司在辦理股權變更的過程中，偽造原股東簽名，提供虛假材料騙取公司登記。上訴人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提交了上訴人薛信嘉詢問筆錄、股東會決議（2011年1月7日）、第三人周強、刁衛(wèi)華、王帥屾詢問筆錄及證明、案外人歐陽清詢問筆錄、案外人上海昌金企業(yè)管理有限公司證明、039號鑒定書、039－1號鑒定書等證據。結合一、二審庭審筆錄，上述證據可以證明被上訴人2011年1月7日召開股東會并形成股東會決議，決議內容為第三人刁衛(wèi)華、周強將其股權全部轉讓給第三人王帥屾，而被上訴人原股東包括第三人王帥屾等均稱2011年4月5日被上訴人未召開股東會，且2011年4月5日的協(xié)議和決議與股東會決議（2011年1月7日）內容不一致。上訴人薛信嘉否認其在2011年4月5日的協(xié)議和決議上簽字，第三人周強、刁衛(wèi)華亦不確認在2011年4月5日的協(xié)議和決議上的簽字，且上訴人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提交的039號鑒定書、039－1號鑒定書則進一步證明2011年4月5日的協(xié)議和決議上“薛信嘉”、“周強”的簽字筆跡并非上訴人薛信嘉、第三人周強所寫。上訴人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提交的證據能夠互相印證，足以認定2011年4月5日被上訴人未召開股東會，上訴人薛信嘉、第三人周強未在2011年4月5日的協(xié)議和決議上簽名，證實被上訴人提交虛假材料的違法事實。據此，原審法院僅以《鑒定意見書》的鑒定意見與039號鑒定書的結論不一致，僅憑《鑒定意見書》推翻綜合全案證據證實的行政處罰決定認定的事實，依據尚不充分。工商浦東分局作出行政處罰決定，主要證據充分。
《公司登記管理條例》第六十九條規(guī)定，提交虛假材料或者采取其他欺詐手段隱瞞重要事實，取得公司登記的，由公司登記機關責令改正，處以5萬元以上50萬元以下的罰款；情節(jié)嚴重的，撤銷公司登記或者吊銷營業(yè)執(zhí)照。工商浦東分局根據上述事實及法規(guī)規(guī)定，作出行政處罰決定，適用法律正確。
工商浦東分局收到對被上訴人中仁公司的舉報后，經調查、延長辦案期限等程序后，作出行政處罰決定，行政程序符合《工商行政管理機關行政處罰程序規(guī)定》的規(guī)定。
綜上，原審法院僅以司法鑒定中心《鑒定意見書》的鑒定意見認定行政處罰決定的主要證據不足，并撤銷行政處罰決定，對全案證據及事實的認定確有不當，本院應予糾正。上訴人浦東市場監(jiān)管局、薛信嘉的上訴請求，本院予以支持。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五十四條第（一）項、第六十一條第（三）項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上海市浦東新區(qū)人民法院（2014）浦行初字第32號行政判決；
二、維持原上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浦東新區(qū)分局于2013年12月17日作出滬工商浦案處字［2013］第150201222748號《行政處罰決定書》的具體行政行為。
一、二審案件受理費各人民幣50元，由被上訴人中仁菁萃生物技術（上海）有限公司負擔。一審鑒定費人民幣8,000元，由被上訴人中仁菁萃生物技術（上海）有限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岳婷婷
代理審判員 劉智敏
代理審判員 周 建
二○一四年九月十七日
書 記 員 孫 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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