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樂凡*
最近，網上關于合伙創業股權分配之爭一時激起浪濤，引人刷屏圍觀，誰是誰非各有說辭，難辨是非。留給我等眾人的感觀是，創始合伙人已贏得創業薄幸的遠名，當事員工也已黯然離開。不歡而散的結局如能你贏我輸，倒也為你謀得一份福利；但如果是雙輸的結果，則應低頭細思一下此等紛爭的源頭，再探能否尋得活水解紛爭？
產業升級潮水已拉開閘門，大眾創業、萬眾創新也已拉開序幕，物流、資金流也已奔涌而出，2016年私募募集規模首超公募募集規模即見證了這一涌動，但人才才是這一涌動的核心力量。合伙創業，創立公司，合的是人。早、中期講究的是人合，也就是有限公司的人合屬性比資合屬性更濃的緣故。在人合上，究其源頭，即是創業公司股權分配，如在股權分配上能處理得當，讓各合伙人知君用心如日月，那么誓擬同生死的創業更能合久而不分。
一、患不均之股權分配
對合伙創業而言，股權分配表面上是數學股權比例的簡單計算題，技術層面涉及分配比例、分配時點、能否通過股權激勵調動合伙人創業積極性、團隊戰斗力等考量，深層次則牽涉人的夢想追求、貪婪、恐懼、博弈等。《論語》日：“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即使時境不同，但這一論斷用在合伙創業的股權分配上也是貼切的。對創業企業而言，“患不均”更多是患股權的不公平分配，而不是股權的不均等分配。
均等分配股權的失敗案例如“真功夫”，在“真功夫”創立初期，小舅子潘宇海占50qo的股權，姐姐潘敏峰以及姐夫蔡達標各占25%。而在經營期間，蔡達標和潘敏峰離婚，潘敏峰25%的股權歸蔡達標所有，導致蔡達標和潘宇海各占50%的股份，即使公司發展期間引進私募投資人，兩人也是各占47%。但到了后期，負責門店擴張的蔡達標作用更大，雙方因此產生了很多紛爭。蔡達標就把潘宇海趕出核心層。心有不甘的潘宇海搬出舊賬，控訴蔡達標侵占，蔡達標因此被判了14年的有期徒刑。
而一開始也是平均分配股權的“海底撈”，卻成功解決了股權分配的問題。“海底撈”創立初期由張勇夫婦和施永宏夫婦各占50%的股份，隨著企業的發展，張勇認為另外3個股東跟不上企業的發展，不留情面地先后讓他們離開企業，只做股東。2007年，在“海底撈”步入快速發展期的時候，張勇讓無論從股權投入還是時間和精力的付出上都平分秋色、20多年的朋友施永宏也離開企業。讓合作伙伴離開企業的同時，張勇還以原始出資額價格買回施永宏手中18%的股權，占據了公司的絕對主導權，因而保證了公司在快速發展中解決了股權平均分配之不合理的情況。
近有“海底撈”和“真功夫”，遠有20世紀90年代的“萬通六君子”，創業初始，股權均等分配，這也意味著將來公司的收益由“六君子”均等享有，均等分配雖顧及了各位合伙人的兄弟情分，但未考慮的盲區則是，在創業伊始，在每位合伙人的貢獻未做事先預估、將來僵局如何突破未設事先解決機制的情況下，就已均等分配了股權。據報道，隨著萬通企業壯大，合伙人各自看上的項目不同，但資金有限。因此，對有限資金的投向存在分歧，又因僵局解決機制的缺失，最終無奈散伙。類似實例市場上不少。以上實例的失敗即合伙創業失敗的原因之一，即是Mike Moyer在Slicing Pie: Fund Your Company Without Funds -書中所提的，在烤蛋糕（創業成功）之前，即事先商定在蛋糕烤制后均等分享蛋糕。未免火候未到，操之過急。
既已認識到合伙創業失敗的源頭之一——股權分配不均，那么，何為公平分配合伙創業之股權呢？在創業合伙人之間，為了股權分配的公允性，合伙人各自需審視創業企業的行業背景、各合伙人資歷、所出資之人力物力等要素。實務中，雖然合伙人所能出資的要素存在不同情況，但對需要該等要素的創業企業而言，既然每項出資要素對創業企業而言都是需要的，那么也就是有價值的，有價值的東西理論上講即可作價以價格衡量。從法律技術層面上講，為了保護公司的獨立性、出資財產的確定性，公司出資要素要求具備兩個特點，一是可轉讓性，二是資產可作價。
對于合伙創業的合伙人而言，接下來所面臨的問題是，如何對每項出資要素進行評估？如何給予公平、公允的評估？在出資要素缺乏公開市場競價的情況下，評估的方法較多，比如資產重置法、成本法。在評估方法的選擇上，只要做到讓合伙人覺得合理、可接受即可。但是，這些所需的是創始合伙人在創建公司伊始即要制定出資要素評估作價的規則，且該等規則需要經其他合伙人的認可。雖然創建規則需要花費一些時間，乃至在需要各創業合伙人在臺面上溝通各條具體規則，但該等時間成本、人情成本從長遠看是值得的。因為，在創業維艱，需要攻克技術、產品、市場等的重壓下，如果將來再出現創始合伙之間對出資要素價值評估的紛爭糾纏；那么，同樣需要創始合伙人重新回到臺面談判各種合伙風險、權益的分配。而此時，對創業企業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重新談判風險、權益分配規則所耗費的不僅是時間成本，更多的是人情、合伙創業談崩、無法為繼的風險與成本。
二、股權分配規則
在厘清股權出資要素后，根據各不同出資要素的特點制定合理、各合伙人均可接受的估值規則，即是創業合伙人所要面對的問題，而且對大部分創業合伙人而言，這更多的是新的、不熟悉的議題。那么，不妨先看看市場上或者國外較為成熟的創業氛圍中對規則的認識和做法。
（一）創業點子
創始人的創業點子是創業企業的開端，也是將來創業企業不斷試錯前行中繼續鞏固、改良或者完全拋棄的基點。一個好的創業點子，可吸引優秀的創始人、吸引具有前瞻力的投資人以及赴湯蹈火的員工。但創業點子是靜態的，將創業點子轉化為生產力，依靠的是創始人、創業團隊的執行力。
如何給創業點子估值？可先對創業點子進行分門別類：
1．單純的創業點子，僅僅是個想法，尚未深入研究創業點子的實際可行性，尚未制定可行的實施方法；
2．已轉讓為專利或其他具有知識產權保護的創業點子，即已投入初期的設想、時間將創業點子轉換為有形保護的知識產權；
3．已詳細制訂商業實施計劃的創業點子。
很多人認為沒有詳細執行計劃的單純創業點子不具有價值，創業企業的成功依靠的是創業團隊的執行力。Noam Wasserman在The Founder's Dilemmas一書中提及，在其研究的初創企業案例中，貢獻創業點子的創始人平均可多獲得10% -15%的股權。當然，這是初創企業的股權。同時，貢獻創業點子的創始人在創業初期更適合擔任創業企業的CEO，因為想出創業點子的創始人已經事先想好該創業點子預期的模樣，更適合帶領創業企業朝這個方向努力。
在回溯如何給創業點子分配股權這個問題，不妨以創始人在創業點子設計上所花費的時間進行量化，進而計算出該創業點子的估值。比如，創始人從開始有創業點子的靈感及初具雛形（已有專利或具有可執行性的商業計劃書）上已經投入的時間，乘以該創始人的雇傭市場價值，計算該創業點子目前所具有的價值。如果更進一步，可以適當考慮將該創業點子的市場空間，比如萬億的市場征信市場或十萬億的大健康市場。
（二）資金
對初創企業而言，資金固然重要，對前期出資資金所應占的股權比例，應事先評估資金本身對初創企業的某一階段而言是否夠用？如果資金可以完全覆蓋初創公司在一段時間內基于市場價所應承擔的所有運營、管理、產品或服務的推銷成本，比如技術人員、其他雇員的工資報酬是市場價且不帶折扣，辦公租賃場所也是市場上的租金價格等；那么，以各合伙人的出資額大小為尺丈量各合伙人的股權占比也是合理的。
但如果各合伙人的出資總額不能滿足初創企業在初創設立時特定時段的運營總需求；那么，為避免異議，創始合伙人所出資的前期資金應以合理方式進行定價。比較常見的合理方式即應考慮資金的機會成本、市場成本以及創始合伙人創業的風險成本等。當然，準確的資金各類風險成本估值是不存在的，在考慮前述成本因素后，如果合伙人之間約定按照資金總額的兩倍或三倍的方式對資金進行估值，也是妥當的。
對于出資的形式，除了現金外，實踐中也會以貸款、貸款擔保的形式出現，比如創始人以提供貸款的形式為創業企業提供資金，員工為公司貸款提供擔保，馬庫拉在入伙蘋果時就和喬布斯聯合向美洲銀行申請了25萬美元的銀行貸款，馬庫拉做擔保；對這種形式的“出資”貢獻事先予以合理估值，亦可減少將來不必要的爭執。對于貸款，考慮到初創企業的失敗風險概率，如果貸款債權轉換為股權，可參考現金出資的方式。但考慮到現金出資的風險比債轉股的風險相對較低，債轉股形式的出資倍數計量可相對降低一個檔級，比如現金出資的計量倍數為資金總額的四倍，那么債轉股的計量倍數可降為貸款金額的三倍。同理，對于擔保債權，如果擔保人實際上承擔了代借款人創業公司賠付了擔保債權，那么擔保賠付額可參考債轉股的計量倍數轉讓為公司的股權。
摘自：《資本運作：規則、風險與創新》P208-212頁，法律出版社2018年5月出版。內容簡介：《資本運作：規則、風險與創新》主要從資本市場法律實務中的多個領域進行分析探討，內容將涵蓋股權激勵、基金設立、一級市場運作、并購重組、公司治理與法律風險控制、債權人保護與破產重整以及市場化改革等多個板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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